山羊不吃银线草

Alec猛地从床上坐起来。他被惊出了一层薄汗，汗水干掉后带来一身凉意。他睡得不好，但也是一夜无梦。他并非被梦魇惊醒，心脏却砰砰跳得飞快。

他下意识地摸向另外半张床，床铺冰冰凉。

他缓缓呼出一口气，这是第几天了？

Alec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，被屏幕上刺眼的光晃得眯着眼睛向后躲过。

现在还不到凌晨四点。

他叹了口气，滑下床。冰凉的地板冻得他一哆嗦，但也让他清醒了不少，他也就没再费心穿鞋。Alec光着脚，摸黑走向厨房。他现在对Magnus的公寓已经轻车熟路。从卧室穿过客厅，走过书房之后是厨房，咖啡机摆在灶台的角落里，而咖啡豆在它正上面的橱柜的顶层，滤网在下面一层。

咖啡机是Magnus在他俩刚开始约会时买回来的，他那时候对一切都很陌生，不论是这间公寓，还是他们的关系，再或者是他的生活，不光是出柜，也不仅仅是Clary，是这些再加上其他的所有事情，就好像所有糟心事都已经商量好了，要在这几天里把Alec Lightwood搞得一团糟。他内心早就惊慌失措，但他还是Lightwood家族的长子，他还是纽约基地下一任领导，一切必须照旧，哪怕它们全都变了，所以就这样，日常起居中一些难以改变的、琐碎而日常的习惯对于Alec而言就变得如同救命稻草般重要，他牢牢抓住这些看似未曾改变的鸡毛蒜皮，努力想要凭借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把其他的全部都带回正轨，那些日常习惯里就包括了每天早上醒来后喝上一杯现煮的咖啡。

这些Alec从没讲明，Magnus却全都知道。

Magnus一般是喝茶的，所以咖啡机这一整套东西就是他特意给Alec置办的，而他们那时候可以说都刚开始，还在摸索这一段感情，对彼此都甚是陌生。

这是个清冷的凌晨，Alec只穿了他的睡衣，一件都被洗薄了的T恤。当他把这件衣服从Magnus的柜子里拽出来的时候，Magnus瞪大了眼睛，对这件衣服一点印象都没有。T恤已经不能穿出去了，Alec就索性拿它当做了睡衣。在这个初冬的凌晨，一件单薄的T恤根本起不到御寒的作用。Alec冷得绷紧了后背。他抱着胳膊，把手心捂在大臂上，却也没暖和多少。

外面街道上虽然不时有车开过，车轱辘滚在柏油路面上发出的沙沙声会传进屋子，但Alec独自一人站在厨房里，觉得还是太安静了。他稍稍弯下腿，用膝盖顶住贴地壁橱的柜门，柜门之前没关严，打在橱柜上，发出一声响亮的“啪”，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转一个圈，散没了。Alec环顾四周，周遭安静得令人不安。Alec不自觉地想，自己突然惊醒可能是因为他想Magnus了。

水开了，发出“咕噜咕噜”的声响。又过了一会，整个厨房里满是咖啡的香味，这股味道冲撞开凌晨冰凉的冷空气，却不足以推开占据了整个屋子的空旷的失落感。

偌大的公寓里只有Alec一个人。

他在凌晨四点等着咖啡煮好。

Alec并不陌生这种感觉，他从小便一个人带着Jace和Isabelle生活在纽约基地。虽然听起来他还有两个玩伴，不会过于寂寞，但纽约基地上上下下四五层，一转眼，Jace和Isabelle就没影了。这样来看，Alec也就和独自一人没什么区别。之前他还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被囚禁在了基地里，但他现在明白了，他就是被囚禁在了基地里，这是他父母和圣廷之间卑鄙的交易，毫无尊严与荣誉可言。他们的监狱便是这基地，而他的父母继续为圣廷卖力，赚得的甜头便是二人免于被标记上Circle如尼，哪怕他们当时在Circle里得意得很。

咖啡煮好了。

Valentine虽然已经被天使亲手处决，但他造成的伤害还在日益加剧。伤口多一日不好，便多一日恶化。他知道伦敦基地那边，暗影猎人和Downworlders的关系已经如履薄冰，现在纽约基地里也都人心惶惶。他愈加担忧Magnus的安危，他知道Magnus对他也只有更多的担心。Magnus甚至在一天提议专门给他施一层保护魔法，虽然Alec笑着摇头拒绝了，可是他明白Magnus为什么如此夸张。

没人知道Valentine还有多少追随者正躲暗处，他们可能正光明正大地混在圣廷里，也有可能隐姓埋名地藏在盲呆之中。这些人里想必既有像是他父母这样逃过Circle如尼的旧信徒，又有不计其数的新生力量，Alec不知道哪种更可怕，是这么多年过去还没能看清楚Valentine真面目的长辈，还是生活在已经进步的社会里却还是思想禁锢且利己的同龄人。

事态愈加糟糕。最开始的时候，还只是有很多谣言而已，有说这个狼群破坏了条约所以被歼灭，也有说那窝吸血鬼莫名袭击暗影猎人，双方正式已经宣战。这些消息刚传到纽约的时候，大家还只是笑笑罢了，单纯地当做是些闲话和噱头，但消息接连不断，一条接一条，搞得如今谁也拿不准这些事情到底是无中生有的诬陷，还是全部都确有其事。可是所有人都明白，有什么要爆发开了，哪里都会不再安全。如果不是迫不得已，他真的是只想将Magnus护在身后，半步都不许他离开。

Alec又叹了口气，拉开冰箱，拿出牛奶。他晃晃瓶子，牛奶只剩下了一瓶底。但还没等他将这一点点牛奶倒干净，一个闪着金光的传送门就出现在他身后，Clary和Jace两个人从里面跑出来。

Alec手一抖，牛奶撒了一地。

***

Alec将弓和箭从门口的大衣柜里拿出来。Magnus不准他将弓箭带到屋里，“这不是你们暗影猎人的基地，Alexander。”他记得Magnus说这话的时候虽语气里带着笑意，却抬起手，使劲按着他的胳膊把它们放到了柜子里，Alec也就只能听话照做了。

Magnus……

Jace和Clary正在客厅里等他，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激烈争论着Clary的预言梦的具体意象，而Alec却只听见了Jace走出传送门后说的第一句话：“Magnus出事了。”简单的一句话却像是一个无比复杂的魔咒，Alec一瞬间好像都没听懂，他眨眨眼睛，下一秒才突然感觉到这个魔咒锁住了自己的咽喉。他惊慌失措，虽然手上还在有条不玩地穿衣服，收拾起一件件武器，但实际上脑子里却一直在循环播放那一句话，Jace声音时大时小，有时像是从远处传来的，不真切都很；下一秒又像是在他耳边大声喊了出来，震耳欲聋。

他的手死死抓着衣柜的柜门，把柜门狠狠撞到柜子上，发出不小的动静，Jace和Clary的声音像是被他突然按下了静音键，两人谁都不再说话了。Alec却还是能一遍遍听到相同的一句话，短短几个字。

“Magnus出事了。”

Alec叹了口气，泄气地把头顶在了大衣柜的柜门上。Jace和Clary还在等着他，Magnus还在等着他。Alec松开衣柜，把手收回到胸前，手握成拳再松开，指关节肿胀地酸疼。他想起那天Magnus坐在沙发上，只穿着一条深蓝色的浴袍，带子松松垮垮地系着，露出大片古铜色的皮肤。现在Alec回想，他能意识到那一整天Magnus都不同寻常的安静。他低垂着眼睛，手里捧着一杯热茶，装作很随意地说他得带着Madzie出一趟远门。

Alec还清楚地记得那天很暖和，阳光从外面铺洒进来，晒得人懒洋洋的。Madzie就坐在阳台的地上摆弄一个闪着蓝光的魔法球。他听到Magnus的话后扭过头去，刚好看到小姑娘抬起胳膊，球跟着她的动作飘在半空中，小姑娘咯咯笑起来，美好得像是个完完全全的天使。“Madzie梦见了在Rouse那儿的女人，她带了七八个孩子，新生巫师。”Magnus摆摆手，Alec看到Madzie正玩弄着的魔法球被一层层拨开，铺展开，成了薄薄的一层纸，然后又自己把自己折成了一只千纸鹤，从Alec的角度看过去，那纸鹤的翅膀间和嘴上还闪着一点点紫色。

“如果我不去，就没人会再去帮他们了。”Magnus打了个响指，千纸鹤突然扇了扇翅膀，迈步走在空气之间，“我得去找到他们。”

Alec看向Magnus，而Magnus只是扭过头去看Madzie。Alec深深吸入一口气，然后走过去坐到Magnus身边，他知道Magnus不是在和他商量，他也知道这时候的Magnus不仅仅只是他的男友，还是布鲁克林的大巫师。他虽然不喜欢这样，但他知道如果是他处在这般境地，他也会冒这个风险去救下那一群孩子。他叹口气，搂过Magnus的肩膀，将人揽到自己身上，Magnus也就顺势靠了过去。

暖烘烘的午后变得沉重起来，没人再开口说话，Alec都能听到远处风吹过叶子后发出的沙沙声，到了这时候，树上的叶子不多了，这一波风吹过，怕是连最后几片也要都落下了。

Chairman meow垫着脚凑过来，蜷在Alec腿上。它把脑袋放在两只前爪上，“呼噜噜”地打起呼噜，Magnus伸出手，一下下顺过他的背毛，然后缓缓地叹了口气。他第一次抬起眼睛去看Alec，正好看到Alec也在注视他。两人沉溺在对方的眼神里，直到Alec伸出手捧起他的脸，引导他凑上前去亲吻自己。Magnus坐直身子蹭上去，他先是轻轻亲了Alec一下，之后往后撤了撤，鼻尖碰上Alec的鼻尖，他又叹了一口气，一把抓过Alec的衣领，把人拉过去，急切地再次亲了上去，Alec希望他现在还能在嘴上尝到当时的味道，但却只剩下干涩的盐味。

Alec一拳锤在柜门上。他背起箭筒，走回客厅。“Fairchild，”他最后从茶几下摸出一把匕首，插进后腰的皮套里，然后从背后抽出一支箭架在弓上，“准备传送门。”Clary点点头，扬手在空中画出一个如尼，一个金色的圆圈烧过空气，形成了一个传送门，Alec跟在Clary和Jace后面迈步走了进去。

***

传送门把他们直接送到了密林，密林里总是漫着一股雾气，混在冷空气里，从衣服领子里钻进去，粘在皮肤上，冷得很阴森。

有一径脚步留在了泥土和苔藓之上，脚步很乱，只能勉强分辨出其中有一个是大人，Alec知道那是Magnus，那么其他的足迹就应该是Madzie和另外几个孩子。Magnus已经找到他们了。

跟着脚步，Alec他们三个朝着森林深处去了。

Jace照例打头阵，他用手扒拉开挡在面前的树枝，在前带路，Clary走在中间，最后是 Alec收尾，他压低弓箭，警惕四周的动静。突然，走在前面的Jace和Clary都站在了原地，Alec猛地抬头，大脑“唰”得只剩下一片空白。

他们面前是一片被烧焦的空地，而空地的最中央躺着Magnus。

等到Alec反应过来的时候，他已经跪在了Magnus身边，把人抱在怀里。“Magnus，”他的声音抖得厉害，Magnus闭着眼睛，脸色苍白，呼吸轻得就跟没有一样，“Magnus，Magnus……”他一遍遍喊着，Magnus却没有任何反应。Alec让Magnus靠在自己身上，腾出一只手，他抚摸过Magnus的脸庞，他脸上有落下的灰尘，衣服上也有被火燎过的痕迹。

“Alec，”Alec听到后抬起头，发现Jace和Clary两个人并排站在了他和Magnus面前，将他们护在身后，Jace手持两把六翼之刃，Clary则是高高举起石杖。

森林里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，有树枝被折断，落叶被踩碎。突然这些声响又都没了。

Alec把Magnus拦腰抱起，与Jace和Clary背对背站起身。

下一秒，一群全副武装的精灵从树林里走出来，而打头的是Meliorn。

大家相信我，Malec都没事，真的都是老夫老妻般的糖……

期待小红心、小蓝手。

真的更想要有人评论聊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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